我衷肠除告天,奈天高又不知,只落得捶胸跌足空流泪。 我过一冬两三层单布权遮冷,挨一日十二个时辰常忍饥,哥哥行并不敢半句儿求于济,他见我早揎拳捋袖,努目撑眉。

你不是我呵你明日怎觑人?你不是我呵你今朝做醉鬼。 被闲人剥了你新衣袂,洞房中把嫂嫂闲愁杀,巡铺坦把哥哥高吊起,冻的你刚存这一口儿气,怎不寻那两个无徒说话,只管把你兄弟禁持?。

你无过是胸腰上撞我几头,脖项上打我几捶,忍下的就将我冻剥剥跪在檐前地。 嫂嫂也这须是我压背他来家可也落得的。 (下)。

稀剌剌草户扃,破杀杀砖窑静。 俺这里春光元不到,人迹罕曾经。 万籁无声,是甚么响息飒惊咱醒?透着些影依微何处灯,(做听科)却原来是伴独坐皓月澄澄,搅孤眠西风泠泠。

我如今穷范丹无钱怎了,便教他赛陈抟也有梦难成。 积渐的害得忧成病。 一递里暗昏昏眼前花发,一递里古鲁鲁肚里雷鸣。 这孙虫儿一身忍饿,教孙大郎万代留名。 我和你本-个父养娘生,又不是蜾赢螟蛉。 怎么无半年欺负了我五场十场,我每日家嗟叹了千声万声,那一夜不哭到二更三更。 (孙大同旦上,云)大嫂,你去叫门,我有甚脸儿见兄弟那。 (旦云)你不叫,我叫门咱。 (叫科,云)孙二,开门来!(正末唱)是谁人叫门那声?(旦云)快些!(正末唱)这声音不似个男儿应。 (旦云)孙二,你开门咱,是你嫂嫂叫门哩!(正末唱)元来我嫂嫂门前等,他是个妇人家无烛从来不夜行,我出门去审问个分明。 (云)嫂嫂,更深半夜,你一个妇人家,这早晚天道,也不是你来的时候。 (旦云)不妨,我是你亲嫂嫂,怕做甚么?(正末云)我孙虫儿呵,(唱)。

我常时有命如无命,怎好又厮罗惹无情做有情。 (云)不争我开门去,教嫂嫂入来,这礼上就不是了。 教俺哥哥知道又是打。 (旦云)孙二快开门,你哥哥有事着我叫你来。 (正末唱)俺哥哥便今日有事呵明日旋折证,嫂嫂你这搭儿莫不错行。 (旦云)我不是错行哩。 (正末唱)前者得过承,是我那滴水檐前受了的冷。

嫂嫂呵可不你知情,哥哥呵可不你当刑?(云)哥哥嫂嫂,你两口儿怕么?(孙大云)可知怕哩。 (正末云)要饶么?(孙大云)可知要饶哩。 (正末云)哥哥嫂嫂,休惊莫怕,我逗你耍哩!(唱)我替你把死尸骸送出汴梁城,随他拖到官中加拷打,我也拚的把杀人公事独招承。

恰便似醉汉当街上睡,死狗儿般门外停。 (云)嫂嫂,则怕天明了,待我背他出去。 (做背科,唱)我背则背手似捞铃,怎么的口边头拔了七八根家狗毛,脸儿上拿了三四个狗毛。 这厮死时节定触犯了刀砧杀,醉时节敢透入在喂猪坑。 既不沙怎闻不的十分臭,当不的他一阵腥。

这等人是狗相识,这等人有甚么狗弟兄。 这等人狗年间发迹来峥嵘。 这等人脱的是狗气狗声,这等人使的是狗心狗行。 有甚么狗肚肠般能报主,有甚么狗衣饭泼前程?是一个啜狗尾的乔男女,是一个拖狗皮的贼丑生。

那的是添茶添酒的枯干井,那的是填帛填金的没底坑。 你觑当着这说谎精,那虚脾,那浅情;那过后,那光景;胡支吾,假奉承。 他装厮趁,他装厮挺。 吃饭处,白厮挨,买酒处,白厮逞;做事处,干厮哄;爱女处,干厮迎。 (孙大云)从今以后,我再也不睬那两个贼子了。 (旦云)我记的古诗有云:荆树有花兄弟乐,员外这个才是。 (正末唱)嫂嫂,你说甚的田氏三荆?只怕你跳出七代先灵也将他来劝不省。 (同下)。

那告状人指陈事实,都是些扶同捏合的虚词。 现如今告状的全不似古贤师,这般家闲雕刺。 他待放着暗刀儿,在、在、在我根前怎的使?(柳、胡云)这就是孙员外的亲兄弟,他两个合谋杀人哩。 (孤云)你怎生谋杀了人?你与我从实招来!(正末云)相公听小人说一遍咱。 (唱)。

他两个是汴梁城里谎乔厮,与孙员外甚宗支?只待要兴心啜赚俺泼家私,每日家哄的去花街酒肆,品竹调丝。 被咱家说破他行上,因此上索垢寻疵。 他道俺哥哥公门踪迹何曾至,平空的揣与这个罪名儿。

他、他、他似这般钻懒帮闲,便是他封妻荫子。 他讲不得《毛诗》,念不得《孟子》,无非是温习下坑人状本儿,动不动掐人的嗓子。 哎,这好歹斗的书生,好放刁的贼子!。

我说的丁一确二,你说的巴三览四。 使不着你癞骨顽皮,逞的精神,说的强词,公厅上挨杖子,胡攀乱指。 (云)到这里只有个法子,(唱)哎,使不的你咬文嚼字。

活时节一处活,死时节一处死。 咱两个协罗嘶钻、尾毛厮结、打会官司。 一任你百样儿,伶牙俐齿,怎知大人行会断的正没头公事。 (孤云)这桩事不打不招。 左右,拿这大的下去。 好生打着。 (孙大云)小的是个知法度的,怎敢杀人?(正末云)不干俺哥哥的事,这件事都是小人做来。 (孤云)既是他认了,左右,拿小的下去打着者。 (旦冲上,云)相公停嗔息怒,暂罢虎狼之威。 这件事也不干孙大事,也不干孙二事,都是小媳妇儿做下来的。 (孤云)兀那妇人!这件事你说的是呵,我与你问个妇人有事,罪坐夫男,拣一个轻省的罪名与他;若说的不是呵,我就活活的敲死了也。 (旦云)相公,从来人命关天关地,岂可没个尸亲来告,要这两个光棍与他索命?只因俺这孙家,汴京居住,长的孙大,叫做孙荣;次的孙二,叫做孙华。 本是共乳同胞的亲兄弟,自小里父母早亡。 这孙大恃强,将孙二赶在城南破瓦窑中居住,每日着这两个帮闲钻懒,搬的俺兄弟不和。 这两个教孙大无般不作,无般不为,破坏了俺家私。 孙大但见兄弟,便是打骂,妾身每每劝他,只是不省。 妾身曾发下一个大愿,要得孙大与孙二两个相和了时,许烧十年夜香。 偶然这一晚烧香中间,看见一只犬打香卓根前过来,妾身问知此犬是隔壁王婆家的。 妾身就他家里,与了五百个钱,买将来到家,将此犬剁了头尾,穿了人衣帽,撇在后门首。 孙大带酒还家来见了。 问妾身道:后门口是谁杀了一个人,你可知么?妾身回言不知道。 当夜教孙大唤柳隆卿、胡子转替背出去,两个百般推辞,只不肯来。 我到窑中唤的孙二来,教他背将出去,埋在汴河堤上。 怕相公不信,现放着王婆是个证见。 (词云)因孙大背亲向疏,将兄弟打骂如奴。 信两个无端贼子,终日去沽酒当垆。 把家私渐行消废,使妾身难以支吾。 因此上烧香祷告,背地里设下机谋。 才得他心回意转,重和好复旧如初。 若不是唤王婆亲为证见,谁知道杨氏女杀狗劝夫?(孤云)这也难道。 (旦云)怕相公不信,可着人去取来看。 现在河堤岸上埋着哩。 (正末云)怪道背出时,这般死狗臭!(唱)。

就官厅上拖出那狗皮儿,这的是俺嫂嫂暗把计谋施。 劝哥哥放开怀抱莫嗟咨,那王婆须是俺的正名师。 相公阿你恩也波慈,从来不受私,早分解了这跷蹊事。